与世偃仰-与世偃仰打一生肖
1.儒效篇的原文:
2.儒效的原文大意
3.荀子《非相》翻译,别整些没用到的,会的来,30分敬上!
4.文言文《非相》翻译
5.与道污隆什么意思
儒效篇的原文:
大儒之效:武王崩,成王幼,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,以属天下,恶天下之倍周也。履天子之籍,听天下之断,偃然如固有之,而天下不称贪焉。杀管叔,虚殷国,而天下不称戾焉。兼制天下,立七十一国,姬姓独居五十三人,而天下不称偏焉。教诲开导成王,使谕于道,而能揜迹于文武。周公归周,反籍于成王,而天下不辍事周;然而周公北面而朝之。天子也者,不可以少当也,不可以假摄为也;能则天下归之,不能则天下去之,是以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;以属天下,恶天下之离周也。成王冠,成人,周公归周,反籍焉,明不灭主之义也。周公无天下矣;乡有天下,今无天下,非擅也;成王乡无天下,今有天下,非夺也;变埶次序节然也。故以枝代主而非越也;以弟诛兄而非暴也;君臣易位而非不顺也。因天下之和,遂文武之业,明主枝之义,抑亦变化矣,天下厌然犹一也。非圣人莫之能为。夫是之谓大儒之效。
秦昭王问孙卿子曰:“儒无益于人之国。”
孙卿子曰:“儒者法先王,隆礼义,谨乎臣子而致贵其上者也。人主用之,则埶在本朝而宜;不用,则退编百姓而悫;必为顺下矣。虽穷困冻餧,必不以邪道为贪。无置锥之地,而明于持社稷之大义。嘄呼而莫之能应,然而通乎财万物,养百姓之经纪。埶在人上,则王公之材也;在人下,则社稷之臣,国君之宝也;虽隐于穷阎漏屋,人莫不贵之,道诚存也。
“仲尼将为司寇,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,公慎氏出其妻,慎溃氏逾境而徙,鲁之粥牛马者不豫贾,修正以待之也。居于阙党,阙党之子弟罔不分,有亲者取多,孝弟以化之也。儒者在本朝则美政,在下位则美俗。儒之为人下如是矣。”
王曰:“然则其为人上何如?”
孙卿曰:“其为人上也,广大矣!志意定乎内,礼节修乎朝,法则度量正乎官,忠信爱利形乎下。行一不义,杀一无罪,而得天下,不为也。此若义信乎人矣,通于四海,则天下应之如讙。是何也?则贵名白而天下治也。故近者歌讴而乐之,远者竭蹶而趋之,四海之内若一家,通达之属莫不从服。夫是之谓人师。诗曰:‘自西自东,自南自北,无思不服。’此之谓也。夫其为人下也如彼,其为人上也如此,何谓其无益于人之国也!”
昭王曰:“善!”
先王之道,人之隆也,比中而行之.曷谓中?曰:礼义是也.道者,非天之道,非地之道,人之所以道也,君子之所道也.君子之所谓贤者,非能遍能人之所能之谓也;君子之所谓知者,非能遍知人之所知之谓也;君子之所谓辩者,非能遍辩人之所辩之谓也;君子之所谓察者,非能遍察人之所察之谓也;有所止矣。相高下,视硗肥,序五种,君子不如农人;通货财,相美恶,辩贵贱,君子不如贾人;设规矩,陈绳墨,便备用,君子不如工人;不恤是非然不然之情,以相荐樽,以相耻怍,君子不若惠施、邓析。若夫谲德而定次,量能而授官,使贤不肖皆得其位,能不能皆得其官,万物得其宜,事变得其应,慎墨不得进其谈,惠施、邓析不敢窜其察,言必当理,事必当务,是然后君子之所长也。
凡事行,有益于理者,立之;无益于理者,废之。夫是之谓中事。凡知说,有益于理者,为之;无益于理者,舍之。夫是之谓中说。事行失中,谓之奸事;知说失中,谓之奸道。奸事、奸道,治世之所弃,而乱世之所从服也。若夫充虚之相施易也,“坚白”“同异”之分隔也,是聪耳之所不能听也,明目之所不能见也,辩士之所不能言也,虽有圣人之知,未能偻指也。不知无害为君子,知之无损为小人。工匠不知,无害为巧;君子不知,无害为治。王公好之则乱法,百姓好之则乱事。而狂惑戆陋之人,乃始率其群徒,辩其谈说,明其辟称,老身长子,不知恶也。夫是之谓上愚,曾不如相鸡狗之可以为名也。诗曰:“为鬼为蜮,则不可得,有腼面目,视人罔极。作此好歌,以极反侧。”此之谓也。
我欲贱而贵,愚而智,贫而富,可乎?
曰:其唯学乎。彼学者,行之,曰士也;敦慕焉,君子也;知之,圣人也。上为圣人,下为士、君子,孰禁我哉!乡也混然涂之人也,俄而并乎尧禹,岂不贱而贵矣哉!乡也效门室之辨,混然曾不能决也,俄而原仁义,分是非,圆回天下于掌上,而辩黑白,岂不愚而知矣哉!乡也胥靡之人,俄而治天下之大器举在此,岂不贫而富矣哉!今有人于此,屑然藏千溢之宝,虽行貣而食,人谓之富矣。彼宝也者,衣之不可衣也,食之不可食也,卖之不可偻售也,然而人谓之富,何也?岂不大富之器诚在此也?是杅杅亦富人已,岂不贫而富矣哉!故君子无爵而贵,无禄而富,不言而信,不怒而威,穷处而荣,独居而乐!岂不至尊、至富、至重、至严之情举积此哉!
故曰:贵名不可以比周争也,不可以夸诞有也,不可以埶重胁也,必将诚此然后就也。争之则失,让之则至;遵道则积,夸诞则虚。故君子务修其内,而让之于外;务积德于身,而处之以遵道。如是,则贵名起如日月,天下应之如雷霆。故曰:君子隐而显,微而明,辞让而胜。诗曰:“鹤鸣于九皋,声闻于天。”此之谓也。鄙夫反是:比周而誉俞少,鄙争而名俞辱,烦劳以求安利,其身俞危。诗曰:“民之无良,相怨一方,受爵不让,至于己斯亡。”此之谓也。
故能小而事大,辟之是犹力之少而任重也,舍粹折无适也。身不肖而诬贤,是犹伛伸而好升高也,指其顶者愈众。故明主谲德而序位,所以为不乱也;忠臣诚能然后敢受职,所以为不穷也。分不乱于上,能不穷于下,治辩之极也。诗曰:“平平左右,亦是率从。”是言上下之交不相乱也。
以从俗为善,以货财为宝,以养生为己至道,是民德也。行法至坚,不以私所闻:如是,则可谓劲士矣。行法至坚,好修正其所闻,以桥饰其情性;其言多当矣,而未谕也;其行多当矣,而未安也;其知虑多当矣,而未周密也;上则能大其所隆,下则能开道不己若者:如是,则可谓笃厚君子矣。修百王之法,若辨白黑;应当时之变,若数一二;行礼要节而安之,若生四枝;要时立功之巧,若诏四时;平正和民之善,亿万之众而搏若一人:如是,则可谓圣人矣。
井井兮其有理也,严严兮其能敬己也,分分兮其有终始也,猒猒兮其能长久也,乐乐兮其执道不殆也,照照兮其用知之明也,修修兮其用统类之行也,绥绥兮其有文章也,熙熙兮其乐人之臧也,隐隐兮其恐人之不当也:如是,则可谓圣人矣。此其道出乎一。曷谓一?曰:执神而固。曷谓神?曰:尽善挟治之谓神,万物莫足以倾之之谓固。神固之谓圣人。
圣人也者,道之管也:天下之道管是矣,百王之道一是矣。故诗书礼乐之道归是矣。诗言是其志也,书言是其事也,礼言是其行也,乐言是其和也,春秋言是其微也,故风之所以为不逐者,取是以节之也,小雅之所以为小雅者,取是而文之也,大雅之所以为大雅者,取是而光之也,颂之所以为至者,取是而通之也。天下之道毕是矣。乡是者臧,倍是者亡;乡是如不臧,倍是如不亡者,自古及今,未尝有也。
客有道曰:孔子曰:“周公其盛乎!身贵而愈恭,家富而愈俭,胜敌而愈戒。”
应之曰:是殆非周公之行,非孔子之言也。武王崩,成王幼,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,履天子之籍,负扆而立,诸侯趋走堂下。当是时也,夫又谁为恭矣哉!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,姬姓独居五十三人焉;周之子孙,苟不狂惑者,莫不为天下之显诸侯。孰谓周公俭哉!武王之诛纣也,行之日以兵忌,东面而迎太岁,至泛而泛,至怀而坏,至共头而山隧。霍叔惧曰:“出三日而五灾至,无乃不可乎?”周公曰:“刳比干而囚箕子,飞廉、恶来知政,夫又恶有不可焉!”遂选马而进,朝食于戚,暮宿于百泉,旦厌于牧之野。鼓之而纣卒易乡,遂乘殷人而诛纣。盖杀者非周人,因殷人也。故无首虏之获,无蹈难之赏。反而定三革,偃五兵,合天下,立声乐,于是武象起而韶护废矣。四海之内,莫不变心易虑以化顺之。故外阖不闭,跨天下而无蕲。当是时也,夫又谁为戒矣哉!
造父者,天下之善御者也,无舆马则无所见其能。羿者,天下之善射者也,无弓矢则无所见其巧。大儒者,善调一天下者也,无百里之地,则无所见其功。舆固马选矣,而不能以至远,一日而千里,则非造父也。弓调矢直矣,而不能射远中微,则非羿也。用百里之地,而不能以调一天下,制,则非大儒也。
彼大儒者,虽隐于穷阎漏屋,无置锥之地,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;在一大夫之位,则一君不能独畜,一国不能独容,成名况乎诸侯,莫不愿得以为臣。用百里之地,而千里之国莫能与之争胜;笞棰暴国,齐一天下,而莫能倾也。是大儒之征也。其言有类,其行有礼,其举事无悔,其持险应变曲当。与时迁徙,与世偃仰,千举万变,其道一也。是大儒之稽也。其穷也俗儒笑之;其通也英杰化之,嵬琐逃之,邪说畏之,众人媿之。通则一天下,穷则独立贵名,天不能,地不能埋,桀跖之世不能污,非大儒莫之能立,仲尼、子弓是也。
故有俗人者,有俗儒者,有雅儒者,有大儒者。不学问,无正义,以富利为隆,是俗人者也。逢衣浅带,解果其冠,略法先王而足乱世术,缪学杂举,不知法后王而一制度,不知隆礼义而杀诗书;其衣冠行伪已同于世俗矣,然而不知恶;其言议谈说已无异于墨子矣,然而明不能别;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;得委积足以揜其口,则扬扬如也;随其长子,事其便辟,举其上客,亿然若终身之虏而不敢有他志:是俗儒者也。法后王,一制度,隆礼义而杀诗书;其言行已有大法矣,然而明不能齐法教之所不及,闻见之所未至,则知不能类也;知之曰知之,不知曰不知,内不自以诬,外不自以欺,以是尊贤畏法而不敢怠傲:是雅儒者也。法先王,统礼义,一制度;以浅持博,以古持今,以一持万;苟仁义之类也,虽在鸟兽之中,若别白黑;倚物怪变,所未尝闻也,所未尝见也,卒然起一方,则举统类而应之,无所儗作;张法而度之,则晻然若合符节:是大儒者也。
故人主用俗人,则万乘之国亡;用俗儒,则万乘之国存;用雅儒,则千乘之国安;用大儒,则百里之地,久而后三年,天下为一,诸侯为臣;用万乘之国,则举错而定,一朝而伯。
不闻不若闻之,闻之不若见之,见之不若知之,知之不若行之。学至于行之而止矣。行之,明也;明之为圣人。圣人也者,本仁义,当是非,齐言行,不失豪厘,无他道焉,已乎行之矣。故闻之而不见,虽博必谬;见之而不知,虽识必妄;知之而不行,虽敦必困。不闻不见,则虽当,非仁也。其道百举而百陷也。
故人无师无法而知,则必为盗,勇则必为贼,云能则必为乱,察则必为怪,辩则必为诞;人有师有法,而知则速通,勇则速畏,云能则速成,察则速尽,辩则速论。故有师法者,人之大宝也;无师法者,人之大殃也。人无师法,则隆性矣;有师法,则隆积矣。而师法者,所得乎积,非所受乎性。性不足以独立而治。性也者,吾所不能为也,然而可化也。积也者,非吾所有也,然而可为也。注错习俗,所以化性也;并一而不二,所以成积也。习俗移志,安久移质。并一而不二,则通于神明,参于天地矣。
故积土而为山,积水而为海,旦暮积谓之岁,至高谓之天,至下谓之地,宇中六指谓之极,涂之人--百姓,积善而全尽,谓之圣人。彼求之而后得,为之而后成,积之而后高,尽之而后圣,故圣人也者,人之所积也。人积耨耕而为农夫,积斲削而为工匠,积反货而为商贾,积礼义而为君子。工匠之子,莫不继事,而都国之民安习其服,居楚而楚,居越而越,居夏而夏,是非天性也,积靡使然也。故人知谨注错,慎习俗,大积靡,则为君子矣。纵情性而不足问学,则为小人矣;为君子则常安荣矣,为小人则常危辱矣。凡人莫不欲安荣而恶危辱,故唯君子为能得其所好,小人则日徼其所恶。诗曰:“维此良人,弗求弗迪;唯彼忍心,是顾是复。民之贪乱,宁为荼毒。”此之谓也。
人论:志不免于曲私,而冀人之以己为公也;行不免于污漫,而冀人之以己为修也;甚愚陋沟瞀,而冀人之以己为知也:是众人也。志忍私,然后能公;行忍情性,然后能修;知而好问,然后能才;公修而才,可谓小儒矣。志安公,行安修,知通统类:如是则可谓大儒矣。大儒者,天子三公也;小儒者,诸侯、大夫、士也;众人者,工农商贾也。礼者、人主之所以为群臣寸尺寻丈检式也。人伦尽矣。
君子言有坛宇,行有防表,道有一隆。言政治之求,不下于安存;言志意之求,不下于士;言道德之求,不二后王。道过三代谓之荡,法二后王谓之不雅。高之下之,小之巨之,不外是矣。是君子之所以骋志意于坛宇宫廷也。故诸侯问政,不及安存,则不告也。匹夫问学,不及为士,则不教也。百家之说,不及后王,则不听也。夫是之谓君子言有坛宇,行有防表也。
儒效的原文大意
儒效,即儒者的作用。
本段以周公为例,阐述了大儒的作用。作者认为,大儒进则可安天下,行则能明礼义,不愧为受人景仰的圣人。
秦昭王问孙卿子曰:“儒无益于人之国?”孙卿子曰:“儒者法先王,隆礼义,谨乎臣子而致贵其上者也。人主用之,则势在本朝而宜;不用,则退编百姓而悫,必为顺下矣。虽穷困冻餧,必不以邪道为贪;无置锥之地而明于持社稷之大义。呜呼而莫之能应,然而通乎财万物、养百姓之经纪。势在人上则王公之材也,在人下则社稷之臣,国君之宝也。虽隐于穷阎漏屋,人莫不贵之,道诚存也。仲尼将为司冠,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,公慎氏出其妻,慎溃氏逾境而徙,鲁之粥牛马者不豫贾,必蚤正以待之也。居于阙党,阙党之子弟罔不分,有亲者取多,孝弟以化之也。儒者在本朝则美政,在下位则美俗,儒之为人下如是矣。”
王曰:“然则其为人上何如?”孙卿曰:“其为人上也广大矣:志意定乎内,礼节修乎朝,法则度量正乎官,忠信爱利形乎下,行一不义、杀一无罪而得天下,不为也。此君义信乎人矣,通于四海,则天下应之如?,是何也?则贵名白而天下治也。故近者歌讴而乐之,远者竭蹶而趋之,四海之内若一家,通达之属莫不从服,夫是之谓人师。《诗》曰:“自西自东,自南自北,无思不服。”此之谓也。夫其为人下也如彼,其为人上也如此,何谓其无益于人之国也?”昭王曰:“善!”
本段是荀子针对秦昭王“儒无益于人之国”问话的回答。荀子说,儒是法先王、隆礼义的人,他们做王公则能使政治分明,信义达于四海;居穷巷,则可使民俗淳美,人人向化,所以儒者对于国家是有用的。
先王之道,仁之隆也,比中而行之。曷谓中?曰:礼义是也。道者,非天之道,非地之道,人之所以道也,君子之所道也。
君子之所谓贤者,非能遍能人之所能之谓也;君子之所谓知者,非能遍知人之所知之谓也;君子之所谓辩者,非能遍辩人之所辩之谓也;君子之所谓察者,非能遍察人之所察之谓也:有所正矣。相高下,视?肥,序五种,君子不如农人;通财货,相美恶,辩贵贱,君子不如贾人;设规矩,陈绳墨,便备用,君子不如工人;不恤是非然不然之情,以相荐撙,以相耻怍,君子不若惠施、邓析。若夫谪德而定次,量能而授官,使贤不肖皆得其位,能不能皆得其官,万物得其宜,事变得其应,慎、墨不得进其谈,惠施、邓析不敢窜其察,言必当理,事必当务,是然后君子之所长也。
凡事行,有益于理者立之,无益于理者废之,夫是之谓中事。凡知说,有益于理者为之,无益于理者舍之,夫是之谓中说。事行失中谓之奸事,知说失中谓之奸道。奸事奸道,治世之所弃,而乱世之所从服也。若夫充虚之相施易也,坚白、同异之分隔也,是聪耳之所不能听也,明目之所不能见也,辩士之所不能言也,虽有圣人之知,未能偻指也。不知,无害为君子,知之无损为小人。工匠不知无害为巧,君子不知无害为治。王公好之则乱法百姓好之则乱事。而狂惑戆陋之人,乃始率其群徒,辩其谈说,明其辟称,老身长子,不知恶也。夫是之谓上愚,曾不如相鸡狗之可以为名也。《诗》曰:“为鬼为蜮,则不可得。有?面目,视人罔极。作此好歌,以极反侧。”此之谓也。
本段是荀子对“曷谓中”(即什么叫做恰当)的回答。荀子说:礼义最恰当地体现了先王之道,它为君子所奉行。君子能使世间的一切各得其所,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恰当的。以此推之,于理有益的言论和行为都是恰当的。
我欲贱而贵,愚而智,贫而富,可乎?曰:其唯学乎。彼学者,行之,曰士也;敦慕焉,君子也;知之,圣人也。上为圣人,下为士君子,孰禁我哉!乡也,混然涂之人也,俄而并乎尧、禹,岂不贱而贵矣哉!乡也,效门室之辨,混然曾不能决也,俄而原仁义,分是非,图回天下于掌上而辨白黑,岂不愚而知矣哉!乡也,胥靡之人,俄而治天下之大器举在此,岂不贫而富矣哉!今有人于此,?然藏千溢之宝,虽行贰而食,人谓之富矣。彼宝也者:衣之不可衣也,食之,不可食也,卖之不可偻售也,然而人谓之富,何也?岂不大富之器诚在此也?是杅亦富人已,岂不贫而富矣哉!
故君子无爵而贵,无禄而富,不言而信,不怒而威,穷处而荣,独居而乐,岂不至尊、至富、至重、至严之情举积此哉!故曰:贵名不可以比周争也,不可以夸诞有也,不可以势重胁也,必将诚此然后就也。争之则失,让之则至,遵道则积,夸诞则虚。故君子务修其内而让之于外,务积德于身而处之以遵道,如是,则贵名起如日月,天下应之如雷霆。故曰:君子隐而显,微而明,辞让而胜。《诗》曰:“鹤鸣于九皋,声闻于天。”此之谓也。
鄙夫反是:比周而誉俞少,鄙争而名俞辱,烦劳以求安利,其身俞危。《诗》曰:“民之无良,相怨一方。受爵不让,至于己斯亡。”此之谓也。
故能小而事大,辟之是犹力之少而任重也,舍粹折无适也。身不肖而诬贤,是犹伛身而好升高也,指其顶者愈众。故明主谲德而序位,所以为不乱也;忠臣诚能然后敢受职,所以为不穷也。分不乱于上,能不穷于下,治辩之极也。《诗》曰:“平平左右,亦是率从。”是言上下之交不相乱也。
本段是荀子对如何改变贱、愚、贫的回答。荀子说:只有学习才能改变这一切。经过学习的人才能成为士、君子和圣人,可以与圣贤并列。所以君子虽无爵禄,却集中代表了至尊至富,虽隐微而名高天下。小人恰好相反。
以从俗为善,以货财为宝,以养生为已至道,是民德也。行法至坚,不以私所闻,如是,则可谓劲士矣。行法至坚,好修正其所闻以矫饰其情性,其言多当矣而未谕也,其行多当矣而未安也,其知虑多当矣,而未周密也,上则能大其所隆,下则能开道不己若者,如是,则可谓笃厚君子矣。修百王之法,若辨白黑,应当时之变若数一二,行礼要节而安之若生四枝,要时立功之巧若诏四时,平正和民之善,亿万之众而博若一人,如是,则可谓圣人矣。
井井兮其有理也,严严兮其能敬己也,分分兮其有终始也,?兮其能长久也,乐乐兮其执道不殆也,炤炤兮其用知之明也,修修兮其用统类之行也,绥绥兮其有文章也,熙熙兮其乐人之臧也,隐隐兮其恐人之不当也,如是,则可谓圣人矣。此其道出乎一。
曷谓一?曰:执神而固。曷谓神?曰:尽善挟治之谓神。曷谓固?曰:万物莫足以倾之之谓固。神固之谓圣人。圣人也者,道之管也。天下之道管是矣,百王之道一是矣,故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之道归是矣。《诗》言是,其志也;《书》言是,其事也;《礼》言是,其行也;《乐》言是,其和也;《春秋》言是,其微也。故《风》之所以为不逐者,取是以节之也;《小雅》之所以为小雅者,取是而文之也;《大雅》之所以为大雅者,取是而光之也;《颂》之所以为至者,取是而通之也:天下之道毕是矣。乡是者臧,倍是者亡。乡是如不臧,倍是如不亡者,自古及今,未尝有也。
本段是关于圣人的论述。圣人具有不同于其他人的种种美德,这些美德来源于圣人对事物尽善尽美的追求。圣人集中体现了“天下之道”和“百王之道”。学习诗书礼乐,就可以得到“天下之道”,获得吉祥。
客有道曰:“孔子曰:‘周公其盛乎!身贵而愈恭,家富而愈俭,胜敌而愈戒。’”应之曰:“是殆非周公之行,非孔子之言也。武王崩,成王幼,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,履天子之籍,负扆而座,诸侯趋走堂下。当是时也,夫又谁为恭矣哉!兼制天下,立七十一国,姬姓独居五十三人焉,周之子孙苟不狂惑者,莫不为天下之显诸侯,孰谓周公俭哉!武王之诛纣也,行之日以兵忌,东面而迎太岁,至汜而泛,至怀而坏,至共头而山隧。霍叔惧曰:‘出三日而五灾至,无乃不可乎?’周公曰:‘刳比干而囚箕子,飞廉、恶来知政,夫又恶有不可焉?’遂选马而进,朝食于戚,暮宿于百泉,厌旦于牧之野。鼓之而纣卒易乡,遂乘殷人而诛纣。盖杀者非周人,因殷人也。故无首虏之获,无蹈难之赏,反而定三革,偃五兵,合天下,立声乐,于是《武》、《象》起而《韶》、《护》废矣。四海之内,莫不变心易虑以化顺之,故外阖不闭,跨天下而无蕲。当是时也,夫又谁为戒矣哉!”
造父者,天下之善御者也,无舆马则无所见其能;羿者,天下之善射者也,无弓矢则无所见其巧;大儒者,善调一天下者也,无百里之地则无所见其功。舆固马选矣,而不能以至远一日而千里,则非造父也;弓调矢直矣,而不能以射远中微,则非羿也;用百里之地,而不能以调一天下,制,则非大儒也。
彼大儒者,虽隐于穷阎漏屋,无置锥之地,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;在一大夫之位,则一君不能独畜,一国不能独容,成名况乎诸侯,莫不愿得以为臣;用百里之地,而千里之国莫能与之争胜,笞棰暴国,齐一天下,而莫能倾也。是大儒之征也。其言有类,其行有礼,其举事无悔,其持险应变曲当,与时迁徙,与世偃仰,千举万变,其道一也。是大儒之稽也。其穷也,俗儒笑之;其通也,英杰化之,嵬琐逃之,邪说畏之,众人媿之。通则一天下,穷则独立贵名,天不能,地不能埋,桀、跖之世不能污,非大儒莫之能立,仲尼、子弓是也。
故有俗人者,有俗儒者,有雅儒者,有大儒者。不学问,无正义,以富利为隆,是俗人者也。逢衣浅带,解果其冠,略法先王而足乱世术,缪学杂举,不知法后王而一制度,不知隆礼义而杀《诗》、《书》;其衣冠行为已同于世俗矣,然而不知恶者,其言议谈说已无以异于墨子矣,然而明不能别;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,得委积足以掩其口则扬扬如也;随其长子,事其便辟,举其上客,然若终身之虏而不敢有他志,是俗儒者也。法后王,一制度,隆礼义而杀《诗》、《书》,其言行已有大法矣,然而明不能齐,法教之所不及,闻见之所未至,则知不能类也,知之曰知之,不知曰不知,内不自以诬,外不自以欺,以是尊贤畏法而不敢怠傲,是雅儒者也。法先王,统礼义,一制度,以浅持博,以今持古,以一持万,苟仁义之类也,虽在鸟兽之中,若别白黑;倚物怪变,所未尝闻也,所未尝见也,卒然起一方,则举统类而应之,无所儗?,张法而度之,则晻然若合符节,是大儒者也。故人主用俗人则万乘之国亡,用俗儒则万乘之国存,用雅儒则千乘之国安,用大儒则百里之地久。而后三年,天下为一,诸侯为臣,用万乘之国则举错而定,一朝而伯。
本段论述儒的区别及其作用。儒有俗儒、雅儒、大儒之分,不论哪一种儒,只要加以任用,必有益于国,而儒以外的俗人则会亡国。
不闻不若闻之,闻之不若见之,见之不若知之,知之不若行之,学至于行之而止矣。行之,明也。明之为圣人。圣人也者,本仁义,当是非,齐言行,不失毫厘,无它道焉,已乎行之矣。故闻之而不见,虽博必谬;见之而不知,虽识必妄;知之而不行,虽敦必困。不闻不见,则虽当,非仁也,其道百举而百陷也。
故人无师无法而知则必为盗,勇则必为贼,云能则必为乱,察则必为怪,辩则必为诞。人有师有法而知则速通,勇则速威,云能则速成,察,则速尽,辩则速论。故有师法者,人之大宝也;无师法者,人之大殃也。
人无师法则隆性矣,有师法则隆积矣,而师法者,所得乎情,非所受乎性,不足以独立而治。性也者,吾所不能为也,然而可化也;情也者,非吾所有也,然而可为也。注错习俗,所以化性也;并一而不二,所以成积也。习俗移志,安久移质,并一而不二则通于神明,参于天地矣。
故积土而为山,积水而为海,旦暮积谓之岁。至高谓之天,至下谓之地,宇中六指谓之极;涂之人百姓,积善而全尽谓之圣人。彼求之而后得,为之而后成,积之而后高,尽之而后圣。故圣人也者,人之所积也。人积耨耕而为农夫,积斫削而为工匠,积反货而为商贾,积礼义而为君子。工匠之子莫不继事,而都国之民安习其服。居楚而楚,居越而越,居夏而夏,是非天性也,积靡使然也。
故人知谨注错,慎习俗,大积靡,则为君子矣;纵性情而不足问学,则为小人矣。为君子则常安荣矣,为小人则常危辱矣。凡人莫不欲安荣而恶危辱,故唯君子为能得其所好,小人则日徼其所恶。《诗》曰:“维此良人,弗求弗迪;维彼忍心,是顾是复。民之贪乱,宁为荼毒。”此之谓也。
本段强调师、法的重要。师和法是人们去除恶习、收束本性、不为世俗所染的重要保证,不断地向师、法学习,增加知识,就可成为圣人。反之,放纵本性、不向师法学习者,就是小人,必遭危辱。
人论:志不免于曲私而冀人之以己为公也;行不免于污漫而冀人之以己为修也,其愚陋沟瞀而冀人之以己为知也,是众人也。志忍私然后能公,行忍情性然后能修,知而好问然后能才,公修而才,可谓小儒矣。志安公,行安修,知通统类,如是则可谓大儒矣。大儒者,天子三公也。小儒者,诸侯大夫士也。众人者,工农商贾也。礼者,人主之所以为群臣寸尺寻丈检式也,人伦尽矣。
君子言有坛宇,行有防表,道有一隆。言道德之求,不下于安存;言志意之求,不下于上;言道德之求,不二后王。道过三代谓之荡,法二后王谓之不雅。高之下之,小之臣之,不外是矣,是君子之所以骋志意于坛宇宫庭也。故诸侯问政不及安存,则不告也;匹夫问学不及为士,则不教也;百家之说不及后王,则不听也。夫是之谓君子言有坛宇,行有防表也。
本文前一段论人伦,后一段述君子。人有高下不同的等级,最能体现等级的是礼,礼是人主为臣下制定的法度。君子之行,完全符合礼的要求。
荀子《非相》翻译,别整些没用到的,会的来,30分敬上!
正文阅读相人,古之人无有也,学者不道也。
古者有姑布子卿,今之世,梁有唐举,相人之形状颜色而知其吉凶妖祥,世俗称之。古之人无有也,学者不道也。
故相形不如论心,论心不如择术。形不胜心,心不胜术。术正而心顺之,则形相虽恶而心术善,无害为君子也;形相虽善而心术恶,无害为小人也。君子之谓吉,小人之谓凶。故长短、小大、善恶形相,非吉凶也,古之人无有也。学者不道也。
盖帝尧长,帝舜短;文王长,周公短;仲尼长,子弓短。昔者,卫灵公有臣曰公孙吕,身长七尺,面长三尺,焉广三寸,鼻目耳具,而名动天下。楚之孙叔敖,期思之鄙人也,突秃长左,轩较之下,而以楚霸;叶公子高,微小短瘠,行若将不胜其衣。然白公之乱也,令尹子西、司马子期皆焉;叶公子高入据楚,诛白公,定楚国,如反手尔,仁义功名著于后世。故事不揣长,不揳大,不权轻重,亦将志乎尔,长短、小大、美恶形相,岂论也哉!
且徐偃王之状,目可瞻焉;仲尼之状,面如蒙倛;周公之状,身如断菑;皋陶之状,色如削瓜;闳夭之状,面无见肤;傅说之状,身如植鳍;伊尹之状,面无须麋;禹跳,汤偏,尧、舜参牟子。从者将论志意,比类文学邪?直将差长短,辨美恶,而相期傲邪?
古者桀、纣长巨姣美,天下之杰也,筋力越劲,百人之敌也。然而身国亡,为天下大僇,后世言恶则必稽焉。是非容貌之患也,闻见之不众,论议之卑尔!
今世俗之乱君,乡曲之儇子,莫不美丽姚冶,奇衣妇饰,血气态度拟于女子;妇人莫不愿得以为夫,处女莫不愿得以为士,弃其亲家而欲奔之者,比肩并起。然而中君羞以为臣,中父羞以为子,中兄羞以为弟,中人羞以为友,俄则束乎有司而戮乎大市,莫不呼天啼哭,苦伤其今而后悔其始。是非容貌之患也,闻见之不众,论议之卑尔。然则从者将孰可也。
大意
相,即相面。
作者在这段中指出,相面是古代所没有、学者所不齿的方术,它与人的吉凶无关,作者以大量的实例证明了相面术的虚妄。
人有三不祥:幼而不肯事长,贱而不肯事贵,不肖而不肯事贤,是人之三不祥也。人有三必穷:为上则不能爱下,为下则好非其上,是人之一必穷也;乡则不若,偝则谩之,是人之二必穷也;知行浅薄,曲直有以相悬矣,然而仁人不能推,知士不能明,是人之三必穷也。人有此三数行者,以为上则必危,为下则必灭。《》曰:“雨雪瀌瀌,宴然聿消。莫肯下隧,式居屡骄。”此之谓也。
大意
本段是荀子对吉凶的看法。他认为人如果不肯做符合自己身份、地位的事,必将陷于“不祥”和“必穷”的困境。这种吉凶观已经完全抛弃了神秘主义的说教。
人之所以为人者,何已也?曰:以其有辨也。饥而欲食,寒而欲暖,劳而欲息,好利而恶害,是人之所生而有也,是无待而然者也,是禹、桀之所同也。然则人之所以为人者,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,以其有辨也。今夫狌狌形笑,亦二足而无毛也,然而君子啜其羹,食其胾。故人之所以为人者,非特以其二足而无毛也,以其有辨也。夫禽兽有父子而无父子之亲,有牝牡而无男女之别,故人道莫不有辨。
辨莫大于分,分莫大于礼,礼莫大于圣王。圣王有百,吾孰法焉?故曰:文久而息,节族久而绝,守法数之有司极礼而褫。故曰:欲观圣王之迹,则于其粲然者矣,后王是也。彼后王者,天下之君也,舍后王而道上古,譬之是犹舍己之君而事人之君也。故曰:欲观千岁则数今曰,欲知亿万则审一二,欲知上世则审周道,欲知周道则审其人所贵君子。故曰:以近知远,以一知万,以微知明。此之谓也。
夫妄人曰:“古今异情,其以治乱者异道。”而众人惑焉。彼众人者,愚而无说,陋而无度者也。其所见焉,犹可欺也,而况于千世之传也!妄人者,门庭之间,犹可诬欺也,而况于千世之上乎!
圣人何以不欺,曰:圣人者,以己度者也。故以人度人,以情度情,以类度类,以说度功,以道观尽,古今一度也。类不悖,虽久同理,故乡乎邪曲而不迷,观乎杂物而不惑,以此度之。五帝之外无传人,非无贤人也,久故也,五帝之中无传政,非无善政也,久故也。禹、汤有传政而不若周之察也,非无善政也,久故也。传者久则论略,近则论详,略则举大,详则举小。愚者闻其略而不知其详,闻其详而不知其大也,是以文久而灭,节族久而绝。
大意
人之所以为人,就在于人与其他万物有区别,其区别就在于人有上下亲疏之分,而上下亲疏是由礼来规定的,礼则是圣王制定的。荀子认为后王之所以可学,是因为他们的业绩最显著。尽管妄诞之人有不同说法,但圣人不会被迷惑,他们有着“以己度人”的良好的观察方法。
凡言不合先王,不顺礼义,谓之奸言,虽辩,君子不听。法先王,顺礼义,党学者,然而不好言,不乐言,则必非诚士也。故君子之于言也,志好之,行安之,乐言之。故君子必辩。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,而君子为甚。故赠人以言,重于金石珠玉;劝人以言,美于黼黻文章;听人以言,乐于钟鼓琴瑟。故君子之于言无厌。鄙夫反是,好其实,不恤其文,是以终身不免埤污庸俗。故《易》曰:“括囊,无咎无誉。”腐儒之谓也。
凡说之难,以至高遇至卑,以至治接至乱。未可直至也,远举则病缪,近世则病佣。善者于是闲也,亦必远举而不缪,近世而不佣,与时迁徙,与世偃仰,缓急嬴绌,府然若渠匽、隐栝之于己也,曲得所谓焉,然而不折伤。
故君子之度己则以绳,接人则用抴。度己以绳,故足以为天下法则矣;接人用抴,故能宽容,因求以成天下之大事矣。故君子贤而能容罢,知而能容愚,博而能容浅,粹而能容杂,夫是之谓兼术。《诗》曰:“徐方既同,天子之功。”此之谓也。
大意
君子是善于发表自己意见的,这是君子的美德,是其不同于腐儒的地方。
说服他人是有很多难处的,所以君子在与人接触时,能够显示出宽容并接受他人意见。说服他人的方法,主要在于区别不同情况,以灵活的方式进行。
谈说之术:矜庄以莅之,端诚以处之,坚强以持之,分别以喻之,譬称以明之,欣欢、芬芗以送之,宝之珍之,贵之神之,如是则说常无不受。虽不说人,人莫不贵,夫是之谓为能贵其所贵。传曰:“唯君子为能贵其所贵。”此之谓也。
君子必辩。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,而君子为甚焉。是以小人辩言险而君子辩言仁也。言而非仁之中也,则其言不若其默也,其辩不若其呐也;言而仁之中也,则好言者上矣,不好言者下也。故仁言大矣。起于上所以道于下,政令是也;起于下所以忠于上,谋救是也,故君子之行仁也无厌。志好之,行安之,乐言之,故言君子必辩。小辩不如见端,见端不如见本分。小辩而察,见端而明,本分而理,圣人士君子之分具矣。
有小人之辩者,有士君子之辩者,有圣人之辩者:不先虑,不早谋,发之而当,成文而类,居错迁徙,应变不穷,是圣人之辩者也。先虑之,早谋之,斯须之言而足听,文而致实,博而党正,是士君子之辩者也。听其言则辞辩而无统,用其身则多诈而无功,上不足以顺明王,不下足以和齐百姓,然而口舌之均,噡唯则节,足以为奇伟、偃却之属,夫是之谓奸之之雄,圣王起,所以先诛也。然后盗贼次之。盗贼得变,此不得变也。
大意
君子必定是善于谈说的人,他们谈论忠爱之道,并行之不辍。经过他们的评说,圣人与其他人的区别就清楚了。
望采纳
文言文《非相》翻译
原文
相人,古之人无有也,学者不道也。
译文
看相,古代的人不做这样的事,有知识的人也不屑说这些事。
原文
古者有姑布子卿〔1〕,今之世,梁有唐举〔2〕,相人之形状颜色而知其吉凶妖祥,世俗称之。古之人无有也,学者不道也。故相形不如论心,论心不如择术〔3〕。形不胜心,心不胜术。术正而心顺之,则形相虽恶而心术善,无害为君子也;形相虽善而心术恶,无害为小人也。君子之谓吉,小人之谓凶。故长短、小大,善恶形相,非吉凶也。古之人无有也,学者不道也。
注解
〔1〕姑布子卿:春秋郑国人,曾为孔子和赵襄子看过相。
〔2〕唐举:战国时相士,曾为李兑和蔡泽看过相。
〔3〕论心:研究人的思想。论,考察。术:方法、道路,指所行所学而言。
译文
古代有一个姑布子卿,现在梁国有一个唐举,能根据人的容貌、气色而预知人的吉凶祸福,社会上一般人都称赞他们的相术。但古代的人是不做这样的事的,有知识的人也不屑说这些事。所以相人的形貌不如观察人的立心,观察他的立心不如研究他的所行所学。相貌不能决定人的内心,而内心又受到所行所学的影响。所学所行正,心也顺着它,那么形貌虽然丑恶心术也会善,不妨碍成为君子。所学所行不正,那么形貌虽好心术也会恶,终究还是小人。做君子就会吉祥,做小人则不吉祥。所以外形的高或低、魁梧或瘦小、丑陋或漂亮,不能决定吉凶。古代的人不做这样的事,有知识的人也不屑说这些事。
原文
盖〔1〕帝尧长,帝舜短,文王长,周公短,仲尼〔2〕长,子弓〔3〕短。昔者卫灵公有臣曰公孙吕〔4〕,身长七尺,面长三尺,焉〔5〕广三寸,鼻目耳具〔6〕,而名动天下。楚之孙叔敖〔7〕,期思之鄙人也〔8〕,突秃长左〔9〕,轩较之下〔10〕,而以楚霸。叶公子高〔11〕,微小短瘠〔12〕,行若将不胜其衣。然白公之乱〔13〕也,令尹子西、司马子期〔14〕,皆焉;叶公子高入据楚,诛白公,定楚国,如反手尔,仁义功名善于后世。故事不揣长〔15〕,不楔〔16〕大,不权轻重,亦将志乎尔。长短、小大,美恶形相,岂论也哉!
注解
〔1〕盖:发语词。
〔2〕仲尼:孔子的字。
〔3〕子弓:一说为孔子的学生仲弓;一说为馯臂子弓,传《易》者,荀子之师。
〔4〕卫灵公:春秋时卫国的国君,历史上著名的荒*无道之君。公孙吕:人名,事迹不详。
〔5〕焉:通"颜"。这里指额。
〔6〕具:完备,齐全。这里指鼻耳目都有,但相去甚远,所以为异。
〔7〕孙叔敖:春秋时楚庄王的宰相。
〔8〕期思:地名,楚国之邑。鄙人:郊野之人。
〔9〕突秃:头秃发少。长左:左手长。
〔10〕轩较之下:指个子矮小。轩,古代车前的直木。较,古代车前的横木。
〔11〕叶公子高:楚大夫沈诸梁。
〔12〕微小短瘠:形容个子矮小瘦弱。
〔13〕白公之乱:事见《左传·哀公十六年》。白公,名胜,楚平王的孙子。
〔14〕令尹:官名。子西:平王长庶子,公子申。司马:官名。子期:平王子,公子结。
〔15〕事:通"士"。揣:测度。
〔16〕楔(xié):比较,估量。
译文
帝尧身材高大,帝舜身材矮小,周文王身材高大,周公身材矮小,孔子身材高大,子弓身材矮小。从前,卫灵公有个大臣叫公孙吕,身高七尺,脸长得很狭长,有三尺,额头宽三寸,鼻眼耳朵虽然都有,却相去甚远,但他的名声却震动了天下。楚国的孙叔敖,是期思这个地方的粗人,头秃发少,左手比右手长,身高不及车前的横木,却使楚国称霸于诸侯。楚国大夫叶公子高,长得又瘦又小,走起路来好像连衣服也撑不起来,然而白公之乱,令尹子西、司马子期都于其中,叶公子高却引兵入楚,诛杀了白公,安定了楚国,行事如翻过手掌一样轻松自如,他的仁爱和功名,远扬于后世。所以,对于士,不要只去看他的高矮、壮弱、轻重,而要看他的志气如何。高矮大小、外形体貌的美丑,难道值得一谈吗?
原文
且徐偃王〔1〕之状,目可瞻焉;仲尼之状,面如蒙倛〔2〕;周公之状,身如断菑〔3〕;皋陶〔4〕之状,色如削瓜;闳夭〔5〕之状,面无见肤;傅说〔6〕之状,身如植鳍〔7〕;伊尹〔8〕之状,面无须麋〔9〕。禹跳,汤偏。尧、舜参牟子〔10〕。从者〔11〕将论志意,比类文学邪?直将差长短,辨美恶,而相欺傲邪?
注解
〔1〕徐偃王:西周时徐国国君。传说其目只能仰视,可以看到自己的额头,但却不能俯视。
〔2〕倛(qī):古代打鬼驱疫时戴的面具。这里指孔子的长相很凶。
〔3〕菑(zī):立着的枯树。
〔4〕皋陶(yáo):上古人名,相传是舜的司法官。
〔5〕闳(hónɡ)夭:周文王的大臣,曾设计使纣释放了囚于羑里的文王,后来辅佐武王灭纣。
〔6〕傅说(yuè):人名,曾是为人筑墙的工匠,后为殷王武丁的大臣。
〔7〕身如植鳍(qí):身上好像长了鱼鳍一样。这里指驼背。
〔8〕伊尹:商汤王的大臣。
〔9〕须麋(mí):同"须眉",即胡子眉毛。
〔10〕参:相参。这里指有两个瞳仁。牟:通"眸"。这里指瞳仁。
〔11〕从者:指荀况的学生。一说指"学者"。
译文
况且,徐偃王的眼睛只能朝上看不能朝下看;孔子脸长得如傩神;周公瘦得好像立着的枯树干;皋陶脸色青绿,如同削去皮的瓜;闳夭满脸胡须,见不到皮肤;傅说是个驼背;伊尹脸上没有胡须眉毛。禹瘸着走路,汤半身不遂,尧和舜都有两个瞳仁。你们是论意志,比学识呢?还是比高矮,看美丑,互相欺骗、互相傲视呢?
原文
古者桀、纣长巨姣美,天下之杰也,筋力越劲,百人之敌也。然而身国亡,为天下大僇〔1〕,后世言恶则必稽〔2〕焉。是非容貌之患也,闻见之不众,论议之卑尔。
注解
〔1〕僇(lù):耻辱。
〔2〕稽:考察,指以之为借鉴。
译文
古时候的桀和纣,身材高大俊美,是天下相貌超群的人物,身手敏捷有力,能抵御百人。然而最后落得身国亡,为天下人羞辱,后代的人谈到恶人,一定要以他们为例。这不是容貌带来的祸患,而是由于他们见识浅陋,思想境界卑下造成的。
原文
今世俗之乱君,乡曲之儇子〔1〕,莫不美丽姚冶,奇衣妇饰,血气态度拟于女子;妇人莫不愿得以为夫,处女莫不愿得以为士,弃其亲家而欲奔之者,比肩并起。然而中君羞以为臣,中父羞以为子,中兄羞以为弟,中人羞以为友,俄则束乎有司而戮乎大市〔2〕,莫不呼天啼哭,苦伤其今而后悔其始,是非容貌之患也,闻见之不众,论议之卑尔!然则从者将孰可也?
注解
〔1〕儇(xuān)子:轻薄巧慧的男子。
〔2〕俄:不久,一会儿。这里指有朝一日。束乎有司:被司法机关逮捕。
译文
如今世俗不安分的乱民,乡村中的轻薄子,个个都美丽妖艳,穿着奇装异服,打扮如女人一般,性格态度柔弱也似女人;妇女们没有不想找他们做丈夫的,姑娘们没有不想找他们做未婚夫的,抛弃自己的家庭而与之私奔的,一个接一个。然而为君的却羞于让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臣下,为父的却羞于让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儿子,为兄的却羞于让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弟弟,一般人却羞于以这种人为朋友,有朝一日,这种人就会被官府囚禁,在闹市中被处,个个哭叫连天,悲痛今日,而后悔当初。这并不是容貌造成的祸患,而是由于他们见识浅陋,思想境界卑下造成的。那么你们认为怎样做才是对的呢?
原文
人有三不祥:幼而不肯事长,贱而不肯事贵,不肖而不肯事贤,是人之三不祥也。人有三必穷:为上则不能爱下,为下则好非其上,是人之一必穷也;乡则不若〔1〕,偝则谩之〔2〕,是人之二必穷也;知行浅薄,曲直〔3〕有以相县矣,然而仁人不能推,知士不能明,是人之三必穷也。人有此三数行者,以为上则必危,为下则必灭。《诗》曰:"雨雪瀌瀌,宴然聿消。莫肯下隧,式居屡骄〔4〕"。此之谓也。
注解
〔1〕乡:通"向",面对面。若:顺。
〔2〕偝(bèi):背后,私下。谩:毁谤。
〔3〕曲直:能与不能,指才能上差别甚远。
〔4〕"雨雪"四句:此处引诗见《诗经·小雅·角弓》。雨雪,下雪。瀌瀌(biāo),雪大的样子。宴然,日出和暖的样子。宴,通"喂",日出。聿消,自消。隧,通"坠"。这里指退位。式,语助词。居,占据。
译文
人有三件不祥之事:年轻而不肯侍奉年长的,地位低而不肯侍奉地位高的,才智驽钝而不肯侍奉贤能之士,这是人的三种不祥。人在三种情况下一定会处于困境:做君主的不爱护臣下,做臣子的喜欢非难君主,这是第一种情况;当面不顺从,背后毁谤别人,这是第二种情况;知识品行浅薄,才能又与贤人差得很远,却又不能推举仁人、尊崇智士,这是第三种情况。人如果有这三种情况所说的种种行为,做君主就一定会危险,做臣子就一定会灭亡。《诗经》上说:"大雪纷纷扬扬地下,太阳出来一照就融化了。可是有人却不从位置上退下,反而占据着高位,傲视别人"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
原文
人之所以为人者,何已〔1〕也?曰:以其有辨〔2〕也。饥而欲食,寒而欲暖,劳而欲息,好利而恶害,是人之所生而有也,是无待而然者〔3〕也,是禹、桀之所同也。然则人之所以为人者,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,以其有辨也。今夫狌狌形笑〔4〕,亦二足而无毛也,然而君子啜其羹,食其胾〔5〕。故人之所以为人者,非特以其二足而无毛也,以其有辨也。夫禽兽有父子而无父子之亲,有牝牡而无男女之别〔6〕。故人道莫不有辨。
注解
〔1〕已:同"以",由于。
〔2〕辨:指上下、贵贱、长幼、亲疏的等级区分。
〔3〕无待而然者:指自然拥有的,不需要后天学习就有的天性。
〔4〕狌狌:猩猩。形笑:当为"形状"。
〔5〕胾(zì):块状的肉。
〔6〕牝(pìn):雌性动物。牡(mǔ):雄性动物。
译文
人之所以为人,是因为什么呢?答:因为人能辨别上下、贵贱、长幼、亲疏等等级秩序。饿了想吃,冷了想暖,累了想休息,喜欢好处而讨厌祸害,这是人天生就有、不需要学习就具备的本性,是大禹和夏桀都有的人性。这样说来,人之所以为人,不只是因为人长了两只脚,身上没有毛,而是因为人能分辨等级秩序。猩猩的样子也是长了两只脚,脸上没有毛,但是人却能喝它的汤,吃它的肉。所以人之所以为人,不只是因为人长了两只脚,身上没有毛,而是因为人能分辨等级秩序。禽兽也有父子关系但却没有父子亲情,有雌雄而没有男女之别。所以人类社会的根本在于有各种等级的区别。
原文
辨莫大于分〔1〕,分莫大于礼,礼莫大于圣王。圣王有百,吾孰法焉?故曰:文〔2〕久而灭,节族〔3〕久而绝,守法数之有司极而褫〔4〕。故曰:欲观圣王之迹,则于其粲然〔5〕者矣,后王是也。彼后王者,天下之君也,舍后王而道上古,譬之是犹舍己之君而事人之君也。故曰:欲观千岁则数〔6〕今日,欲知亿万则审一二,欲知上世则审周道〔7〕,欲知周道则审其人所贵君子。故曰:以近知远,以一知万,以微知明〔8〕,此之谓也。
注解
〔1〕分:名分。
〔2〕文:礼法制度。
〔3〕节族:节奏,乐的节奏。族,通"奏"。
〔4〕极:久远。褫(chǐ):废弛,松弛。
〔5〕粲(càn)然:明白、清楚的样子。
〔6〕数:考察。
〔7〕周道:周朝的治国原则,即所谓文武周公之道。一说指完备的道路。此处取前说。审周道体现了荀子的"法后王"思想。
〔8〕微:微弱,细小。明:明显,广大。
译文
分辨等级秩序最重要的在于等级名分,等级名分最重要的在于礼,而礼最重要的是制定它的圣王。有人问:圣王有数百个,我仿效谁呢?答:时间长了礼法制度就会湮灭,时间久了乐的节奏就会失传,年代久远了主管礼法的官吏也会松弛懈怠。所以说,想知道圣王的遗迹,就要去看那些保存清楚明白的,也就是后王的治国之道。后王是天下的君主,放弃后王而颂扬上古的君主,这就如同放弃自己的君主而侍奉别人的君主一样。所以说:想知道千年之远的事,就要看现在,想知道亿万,要先从一二数起,想知道上古的事,就要考察周代的治国制度,想知道周代的治国制度,就要考察它重视哪些君子。所以说:从近代的可以推知远古的,从一可以知道万,从细微之处可以知道事情的广大,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
原文
夫妄人〔1〕曰:"古今异情,其所以治乱者异道"。而众人惑焉。彼众人者,愚而无说,陋而无度〔2〕者也。其所见焉,犹可欺也,而况于千世之传也!妄人者,门庭之间,犹可诬欺也,而况于千世之上乎!
注解
〔1〕妄人:无知妄为的人。
〔2〕度:测度,考虑。
译文
有些愚妄的人说:"古今情况不同,所用来治理天下的道也是不同的"。众人被这种话迷惑而相信了它。那些众人,愚昧而不能辩说,浅陋而不能测度。亲眼目睹的事,都能被欺骗,更何况千载相传之事!这些妄人,在日常生活中,尚且要进行欺诈、蒙骗,更何况对于那些千载之上,人所不能见的事情?
原文
圣人何以不可欺?曰:圣人者,以己度者〔1〕也。故以人度人,以情度情,以类度类,以说度功,以道观尽,古今一也。类不悖,虽久同理,故乡乎邪曲而不迷〔2〕,观乎杂物而不惑,以此度之。
注解
〔1〕以己度者:根据自己的经验去衡量古代的事情。
〔2〕乡:通"向",面向。邪曲:邪僻,不正。
译文
然而圣人为什么不会受骗呢?答:圣人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去衡量古代的东西。根据人性去测度一个人,以常情去测度个别人的情感,根据事物的一般情况去衡量其中的个别事物,依据言论的内容来测度实际的功业,用道来观察一切事物,这古今都是一致的。只要同类事物不相背离,即使时间相隔很长,道理还是一样的,所以面对邪说歪理也不会迷乱,看到杂乱无章的事物也不会困惑,这就是因为按照这个道理推测一切事物的缘故。
原文
五帝〔1〕之外无传人,非无贤人也,久故也。五帝之中无传政,非无善政也,久故也。禹、汤有传政而不若周之察也,非无善政也,久故也。传者久则论略,近则论详。略则举大〔2〕,详则举小。愚者闻其略而不知其详,闻其小而不知其大也,是以文久而灭,节族久而绝。
注解
〔1〕五帝:传说中的黄帝、颛(zhuān)顼(xū)、帝喾(kù)、尧、舜。
〔2〕举:列举。大:大概。下文的"小"指细节。
译文
古代传下来的皇帝,除了五帝,就没有其他人了,这不是因为没有贤人,而是年代过于久远。五帝的政事,也都不传,不是因为没有善政,而是时间过于久远。禹、汤的政事有传下来的,但没有周代的详细,不是因为没有善政,而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。传说离得越远的,就越简略,传说离得越近的,就越翔实。简略的就只能列举其大概,翔实的则可以列举其细节。愚昧的人听到大概而不知其细节,听到细节而不知其大概。所以时间长了礼法制度就会湮灭,时间久了乐的节奏就会失传。
原文
凡言不合先王,不顺礼义,谓之奸言,虽辩,君子不听。法先王,顺礼义,党学者〔1〕,然而不好言,不乐言,则必非诚士也。故君子之于言也,志好之,行安之,乐言之。故君子必辩。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,而君子为甚。故赠人以言,重于金石珠玉;观人以言〔2〕,美于黼黻文章;听人以言,乐于钟鼓琴瑟。故君子之于言无厌〔3〕。鄙夫反是,好其实,不恤其文,是以终身不免埤污佣俗〔4〕。故《易》曰:"括囊,无咎无誉〔5〕"。腐儒之谓也。
注解
〔1〕党:亲近。
〔2〕观人:当作"劝人"。
〔3〕无厌:不厌倦。
〔4〕埤污:卑污。佣俗:庸俗。佣,平庸。
〔5〕"括囊"二句:括,结扎。囊,口袋。咎,过错。
译文
凡言说不合于先王之法,不顺乎礼义之道,就叫做奸言,虽然讲得头头是道,君子也不会听。效法先王之法,顺乎礼义之道,亲近学者,然而不好发于言论,不乐于谈论,这也不是真诚追求道的学者。所以君子对于辩说,一定是志之所好在此,行之所安在此,并以积极宣扬为乐。人都喜欢谈说自己崇尚的东西,君子尤其如此。所以赠人以善言,比金石珠玉更有价值;用善言劝勉人,比华丽的衣服色彩更美好;听从善言,比听钟鼓琴瑟之音还快乐。所以君子对于善言,津津乐道而从不厌倦。庸俗的人则与之相反,过于看重实际而不在乎文饰,所以终身不免低下、庸俗。《易经》上说:"扎紧口袋,无过失也无美誉"。说的就是那些陈腐无用的儒生。
原文
凡说〔1〕之难,以至高遇至卑,以至治接至乱。未可直至也,远举则病缪〔2〕,近世则病佣〔3〕。善者于是间也,亦必远举而不缪,近世而不佣,与时迁徙,与世偃仰〔4〕,缓急、嬴绌〔5〕,府然若渠匽、櫽栝之于己也〔6〕,曲〔7〕得所谓焉,然而不折伤。
注解
〔1〕说:这里指游说。
〔2〕远举:援引上古之事。缪:荒谬,谬妄。
〔3〕佣:庸俗,一般化。
〔4〕偃(yǎn)仰:俯仰,高低。
〔5〕嬴绌:这里是进退伸屈的意思。嬴,盈余,满。
〔6〕府然:宽广包容的样子。渠匽:渠堰。匽,通"堰",渠坝。櫽(yǐn)栝:矫正弯木的工具。
〔7〕曲:委曲。
译文
游说之难,在于用最高的道理来劝说最卑劣的人,用先王治世的理论来劝说末世最混乱的君主。不可以直接去劝说,列举上古的事又担心谬妄不切于实际,列举近代的事又担心流于一般而不为人接受。善于游说的人于是取其中间。一定要做到引用远古的事但不流于谬妄,列举近世的事而不流于平庸,随着时代变迁而变迁,随着世事变化而变化,或慢或急,或伸或曲,都好像堤坝控制着水流,櫽栝矫正弯木那样掌控着,曲尽其理,而又不挫伤别人。
原文
故君子之度己则以绳〔1〕,接人则用抴〔2〕。度己以绳,故足以为天下法则矣。接人用抴,故能宽容,因众〔3〕以成天下之大事矣。故君子贤而能容罢〔4〕,知而能容愚,博而能容浅,粹而能容杂,夫是之谓兼术。《诗》曰:"徐方既同,天子之功〔5〕"。此之谓也。
注解
〔1〕绳:绳墨。
〔2〕抴(yì):通"枻",船桨,接人上船之物,引申为引导。
〔3〕因众:依靠众人。
〔4〕罢:同"疲",指才劣之人。
〔5〕"徐方"两句:此处引诗见《诗经·大雅·常武》。徐方,古代偏远地区的一个国名,在今淮河流域中下游地区。
译文
所以君子严于律己,好像用绳墨量木材,对待别人,就应该用引导的方法,这就像用舟楫接引人上船,这样才能做到宽广包容,依靠众人而成天下之大事。所以君子自己贤能却能包容才劣之人,自己智慧却能包容愚钝之人,自己广博却能包容浅陋之人,自己专精却能包容知识驳杂之人,这就是兼容之道。《诗经》说:"徐族的人已经统一了,这是天子的功劳啊"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
原文
谈说之术:矜庄以莅之〔1〕,端诚〔2〕以处之,坚强以持之,譬称以喻之,分别以明之,欣驩芬芗〔3〕以送之,宝之,珍之,贵之,神之。如是则说常无不受。虽不说人,人莫不贵。夫是之谓能贵其所贵。传曰:"唯君子为能贵其所贵"。此之谓也。
注解
〔1〕矜庄:庄重、严肃。莅:临。
〔2〕端诚:正直真诚。
〔3〕欣驩(huān)芬芗:指和气。驩,通"欢"。芗,通"香"。
译文
说服的方法:要以庄重严肃、正直真诚的态度对待人,坚持不懈地说服别人,用比喻的方法启发人,通过分析使之明白是非同异,和蔼地把自己的思想传达给别人,自己一定要珍爱、宝贵、重视、崇信自己的学说,这样所讲的就没有不被别人接受的。即使沉默不说,别人也都会尊重他。这就叫能让自己所宝贵的学说得到重视。古书上说:"只有君子才能让自己所宝贵的学说得到重视"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
原文
君子必辩。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,而君子为甚焉。是以小人辩言险而君子辩言仁也。言而非仁之中〔1〕也,则其言不若其默也,其辩不若其呐〔2〕也;言而仁之中也,则好言者上矣,不好言者下也。故仁言大矣。起于上所以道于下,政令是也;起于下所以忠于上,谋救是也。故君子之行仁也无厌。志好之,行安之,乐言之。故言君子必辩。小辩不如见端〔3〕,见端不如见本分。小辩而察,见端而明,本分而理,圣人、士君子之分具矣〔4〕。
注解
〔1〕中(zhònɡ):符合。
〔2〕呐(nè):拙于言辞。
〔3〕小辩:辩说小事。端:头绪。
〔4〕分:职分,分界。具:全备。
译文
君子一定要辩说。人都喜欢谈说自己崇尚的东西,君子尤其如此。所以小人宣扬的是邪恶,君子宣扬的是仁爱。言论与仁爱无关,那么他说话就不如不说,善辩还不如口齿笨拙;所言与仁爱有关,则以好说为上,以不好说为下。所以仁道之言的意义很重大。发自君主,用来引导人民的言语,就是政令;出自臣子,忠于君主的言论,就是谏救。所以君子对于仁的践行从不厌倦。一定是志之所好在此,行之所安在此,并以积极宣扬为乐。所以说君子一定是好辩说的。辩说小事,不如把握好事情的头绪,把握好事情的头绪,不如抓住根本。辩说小事能够精察,抓住头绪能够明白,抓住了尊卑上下的根本就能得到辩说的根本意义。圣人、士君子所应有的作用全在于此。
原文
有小人之辩者,有士君子之辩者,有圣人之辩者。不先虑,不早谋,发之而当,成文而类,居错迁徙〔1〕,应变不穷,是圣人之辩者也。先虑之,早谋之,斯须〔2〕之言而足听,文而致实,博而党〔3〕正,是士君子之辩者也。听其言则辞辩而无统〔4〕,用其身〔5〕则多诈而无功,上不足以顺明王,下不足以和齐百姓,然而口舌之均〔6〕,瞻唯〔7〕则节,足以为奇伟偃却之属〔8〕,夫是之谓奸人之雄。圣王起,所以先诛也。然后盗贼次之。盗贼得变,此不得变也。
注解
〔1〕居错:举措,举用或废置。居,读为"举"。错,置。迁徙:变动,变化。
〔2〕斯须:片刻,一会儿。
〔3〕党:同"谠",正直。
〔4〕无统:没有要领。
〔5〕用其身:任用其人。
〔6〕均:调也。这里指说话动听、口舌调均。
〔7〕瞻(zhān)唯:语言或多或少。瞻,多言。唯,少言。
〔8〕奇伟:夸大。偃却:同"偃蹇",高傲。
译文
有小人之辩说,有士君子之辩说,有圣人之辩说。事先不思考,不提早谋划,说出来就很恰当,而自与理暗合,说出的话秩然有文采、有体系,无论情况怎样千变万化,都能应变不穷,这是圣人的辩说。事先经过考虑,提前谋划过,仓促之间说出的话也能有足够的力量打动人,说出的言论有文采而又质朴平实,渊博而又正直,这是士君子的辩说。听他的言论虽然振振有词但却没有要领,任用他则多狡诈而没有成就,上不足以顺事贤明的君主,下不足以和谐百姓,然而却说话动听,言谈或多或少都很适当,完全可以称之为骄傲自大之流,这种人可称之为奸雄。圣王出现,一定要先诛杀此等人,而盗贼还在其次。因为盗贼尚且可以得到改变,而这种奸人却不会变。
评析
此篇内容分三个部分。第一部分举出种种实例批判相人之术,认为人之吉凶与否并不在于长相的长短、小大、善恶,而在于能否遵守等级名分,此即所谓"相形不如论心,论心不如择术"之义。第二部分阐述了"法后王"的思想,对当时社会"舍后王而道上古"的主张提出了批判,认为上古圣王的事迹、"文久而灭,节族久而绝",所以欲观圣王之迹,则只有"于其粲然者",即后王处才能得到,否则就如同"舍己之君,而事人之君也"。第三部分说明了辩说的重要性和方法。
文章以《非相》为题,旨在批判迷信的相人之术,但后两部分却与篇题无关。或以为是《荣辱》之错简。但由于此篇文采斐然,"法后王"一段论述极其透彻,又代表了荀子思想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,故全文选录。
与道污隆什么意思
自非大贤笃志,与道污隆,孰能如此乎的意思是:
如果不是圣贤,没有不渝的志向,怎么能达到这种境界
“与道污隆”就是“啜糟饮醴、与世偃仰”的意思。
笃志的意思确实是不渝的志向的意思,在这句话的翻译中,与道污隆没被翻译出来。
声明:本站所有文章资源内容,如无特殊说明或标注,均为采集网络资源。如若本站内容侵犯了原著者的合法权益,可联系本站删除。